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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坠入你的夏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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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35章
      
      程幼雪看到周述眼底微微泛起的水红。
      她想起他年少失去父母、失去爷爷,或许他就是靠着这样的信念,让他的亲人继续“活”在世上。
      程幼雪擦掉眼泪,接走周述手里的东西,说:“我和你下去,我们一起给福宝整理得干干净净的。”
      第二天。
      程幼雪和周述联系了宠物殡葬,一起送了福宝最后一程。
      留下的骨灰,程幼雪选择到寺庙里进行了树葬。
      *
      十一月,海城一下子冷了起来。
      以往这时候的海城还只是早晚温差大,总体气温凉爽,但今年,海城似乎提前进入了冬季预备期。
      福宝的离开似乎已经融入到无形的时间之河里。
      程幼雪表面上没有过多变化,还在按部就班地继续着她的生活,每天不是上课拼学业,就是利用课余时间做做志愿者,再来,也忙着公关公司的项目。
      因为之前在饭局上离席的事,学姐对程幼雪很不满。
      有段日子,她一去公关公司帮忙,学姐就指使她干干这、干干那,好像她听话了,学姐就有面子了一样。
      程幼雪没心情计较这些,能干的事就干,不能干的就直说。
      几次下来,学姐见那些小伎俩没什么效果,一拳拳跟打在了棉花上似的,就暂时熄火,不再故意使唤程幼雪。
      但程幼雪自己心思不整,在上交的报告中出现了明显失误,让学姐抓了把柄,在办公室对着她好一顿数落。
      “就这还专业前三?你真好意思说。简直是给公关学院抹黑!”学姐冷哼,“我拜托你做事前动动脑子好吗?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,我没工夫在这儿给你挑这么低级的错误。”
      学姐说得大声,周围工位的员工打量着程幼雪,都在窃窃私语。
      程幼雪脸上火辣辣的,但她自己犯的错,错就是错,她不反驳,也不找借口。
      拿过报告,她说:“我这就去改,一个小时内发新的到你邮箱。”
      程幼雪回工位去,谁想这一转身,脑子里嗡的一下,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。
      她赶紧扶了下桌角,才站稳,又听:“看你的东西真是气死我了。去,到楼下买几杯咖啡上来。除了我的,还有我们小组其他人。记住,我要卡布奇诺,组长他要美式不加……”
      “你以为你是谁?”程幼雪转过头,惨白的脸色让她看着固然
      柔弱,但也透着股凌厉,“你当时怎么邀请我来帮忙的,我就不说了。我自愿的事,没什么好说。可你还真拿我当你下属了是吗?你给过我一分报酬吗?”
      学姐张张嘴,却没能说出话来。
      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,程幼雪就是个不要钱的牛马。
      且这个牛马长得相当漂亮,还聪明伶俐,事儿也少,十分好用。
      那次的饭局,学姐原就是想借着程幼雪给自己在小组长那里博好感,可偏偏程幼雪虽然事儿少,但不是个怂的,没被拿捏住。
      后面,学姐又几次耀武扬威,程幼雪看似“顺从”,但也不过是懒得计较。
      学姐始终憋着气,好不容易看到报告上的失误,这才小题大做。
      但说到底,白得的劳动力,有什么资格指责?
      程幼雪将报告放到桌上,继续刚才的话:“之前给你买过多少咖啡,请了你和你同事多少杯,我就不算了。就当我补贴你省吃俭用买A货包了。”
      同事们一下嗅到八卦气味,立刻竖起耳朵,学姐瞪大眼睛,喊道:“你胡说八道什么?什么A货?!你胡说!”
      是与不是,本人心里一清二楚。
      程幼雪不与这样的人争长短,她最后再说一句:“还有,我一直都在公关学院的荣誉榜上。倒是你,除了曾经和我是一个学院的,我们还有别的相同之处吗?”
      说完,程幼雪摘掉脖子上的临时工牌扔进垃圾桶。
      学姐气得浑身发抖,抓起桌上的印油朝程幼雪砸过去。
      程幼雪躲得及时,但印油还是蹭到了她的外套,染上了一片红渍。
      *
      程幼雪回学校。
      在车上时,她身体一会儿冷、一会儿热,整个人头晕眼花,昏昏沉沉。
      她昨晚就是这样的状态,要不然也不会在报告里出现错误。
      下了车,冷风忽地扑来。
      程幼雪哆嗦了下,裹紧衣领。
      走在路上,她感觉症状更加严重,头重脚轻的,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到地上去。
      程幼雪摸出手机想给韩惜打电话,拨号时,她又晕得厉害,双腿忽地一软,人往后栽去——
      栽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。
      再醒来,程幼雪让白晃晃的光线刺激得眯了眯眼。
      身边有人对她说:“醒了?”
      视线逐渐清晰,程幼雪知道了自己是在医院,跟她说话的人是护士。
      “醒了就好。”护士说,“你男朋友去给你斟水了,马上就回来。”
      男朋友?
      程幼雪蒙了一下,但很快也反应过来,对方说的应该是周述。
      说来也是搞笑。
      程幼雪倒下去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轻飘的皂香,朦胧视野中,是张模糊焦急的脸。
      可就是凭着这个味道,她断定是周述,所以在丧失意识的前一秒,还觉得挺安心,眼一闭,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      护士拿着体温枪在程幼雪额头上“滴”的一下,又说:“体温也退下去了。”
      程幼雪动了动,她身上盖着一件大她体型数倍的衣服。
      “你的外套在这里。”护士指着输液椅旁边的小柜,笑了笑,“你男朋友以为你手臂上沾着的是血,和医生喊了好几次快来检查你的身体,他说他没看到外在伤。”
      程幼雪“啊”了声,扭头看去,卡了三四秒,才想起来衣服上红通通的那片是不久前沾上的印油。
      这很明显不是血啊。
      周述眼神这么不好的吗?
      “关心则乱嘛。”
      护士说着,咧嘴笑得灿烂。
      她给程幼雪替换药袋:“你男朋友真是太可爱了!走哪儿都抱着你不撒手,跟怕别人会偷走你似的。还有啊,我和他说你醒来后一定得多补充水分,他就斟好了热水等你醒。”
      可因为纸杯不保温,程幼雪什么时候能醒更是说不准,备着的水总凉,周述就一遍遍去水房打新的、热的。
      “凉掉的那些,他都自己喝了,已经喝了十来杯了呢。”护士弯腰和程幼雪说,“他好在意你哦。你们好甜!”
      程幼雪脸一红。
      也不知是发烧烧的,还是为着护士这句“在意”。
      程幼雪舔了下干涸的嘴唇,正想说他们并不是恋人关系,周述端着热水回来了。
      看到程幼雪终于醒了,周述眉头舒展开来,他快步来到输液椅这边,轻声问:“感觉怎么样?”
      “渴。”程幼雪小声说。
      周述赶紧递去水杯:“水温正好。”
      程幼雪喝下去一大杯,周述问她还要不要?他去斟。
      程幼雪摇摇头,瞥见还杵在她身边的护士,脸腾地又热了一个度。
      护士笑道:“这袋液输完就没有了,到时叫我来拔针。”
      周述道谢,搬了凳子坐下。
      “我是流感吗?”程幼雪问。
      周述点头:“最近气温降得厉害,很多人都中招了。”
      而且,医生还说压力过大、心情低落,都是导致免疫力降低的原因。
      但这些,周述没说,他知道她是因为福宝,怕提起来,又勾她难过。
      程幼雪叹了口气,又动了动身体。
      她保持现在的坐姿太久,腰酸背痛的。
      周述问她要不要调节下椅背?她想说不用,但看到从自己身上滑下去的衣服,又转而问:“你冷不冷?”
      输液室里的室温并不高,周述把外套给她,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T恤。
      “我不冷。”周述站起来,“你的衣服在这里。你要是想换……”
      “不用。”
      程幼雪下意识抓住周述衣服的一角:“你这件挺暖和。”
      闻言,周述又坐下,问道:“衣服上是怎么弄的?”
      程幼雪又是叹了口气,她不想和周述说那些不愉快的事,便回答:“不小心蹭的。”
      周述没说什么,只是轻点了下头,低眸不再说话。
      程幼雪问他怎么了?
      他抿抿唇,如实说:“我知道你不高兴。但我——”
      不知道怎么让你高兴。
      他想让她说说究竟出了什么事,又怕追问太多惹她厌烦;可她不说,全憋在心里,他又担心她更加不开心。
      其实,程幼雪并不是个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的人。
      小时候,她和外婆生活,她连吃棒棒糖时要用棒棒糖当口红这种幼稚事,都会和外婆说得特别详细,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话痨。
      可后来,没人爱听她说话了。